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界面新闻编辑 | 李欣媛
和海清的约见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午后。
这一天的晚上,话剧《死无葬身之地》迎来了上海国际艺术节期间的最后一场演出。该剧剧本由法国作家让-保罗·萨特于二战后创作,讲述了法国抵抗运动背景下,五名被捕游击队员受到死亡威胁而做出抉择的“存在主义”故事。半年前,中国国家话剧院宣布第四度重排,邀请海清演出剧中唯一的女性角色——吕茜。
在大众视野里,海清消失了好一阵子。人们或许还记着她几年前辗转甘肃农村与云南山区的触影经历,又或许记着再早些年,组成她“国民媳妇”标签的“胡丽娟”、“毛豆豆”和“童文洁”,但这两年,海清任由自己的“任性”,放弃了不少令她不够心动的表演工作。
接着,“吕茜”出现了。
时光倒回1997年,北京电影学院大一新生海清攥着戏票看的第一部话剧,就是《死无葬身之地》。从此之后,在海清的字典里,“死无葬身之地”这个常见的词汇,几乎专指这部剧。
她不假思索地接受了这份邀约。

距离正式演出还有四五个小时,海清赶到剧院准备妆发。在路上,她被几位戏迷认出,在网友拍摄的视频里,海清一边和她们握着手,一边身子前倾笑着问,“我有进步嘛?”她在意自己的表现是否够专业,剧组、观众、记者,都是她用来自省的一面镜子。
在妆发完成后,海清与界面文化完成了一场交谈,从话剧表演聊到影视行业,再聊到内心修炼与人生意义。
与海清对视,很难不被她的眼睛所吸引。但她却曾因为有这样一双过于明亮的双眸而困扰的经历,在西北农村拍电影的日子,海清的眼睛在监视器里闪着光,不符合相关角色的真实处境。事实上,当地很多老人常年不避开刺眼阳光而劳作,不少患上了青光眼。为了更加贴合现实,海清拍摄间隙就坐在田地,不戴墨镜看烈日下的村庄,最终她成功把眼神变得暗淡,眼底还晒出了黄斑。

但当海清回到现实生活,眼里的光又恢复了回来。除去偶尔被遥远思绪牵走了视线,在一个小时的聊天时间里,她紧紧注视着提问者,没有一点迟疑。
01 我们总是往外发问,但很少往内发问
界面文化:介绍一下这次饰演的角色吧。
海清:这部剧设置了一个非常极端的规定情境,是在24小时之内,吕茜要隐瞒爱人若望和另外60个同伴的行踪,不把秘密泄露出去。
她在被拷打时遭到了侵犯,从离开楼下的审讯室之后,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。这一块我稍微做了一些了解,不少人有应激的自我保护,会把自己封闭起来,而且会不愿意重新进到以前的感情里。
这种应激状态我代入到了“吕茜”这个角色中,审讯回来后,她和爱人若望之间的距离很微妙,她说她恨自己也恨若望,甚至由于被玷污的耻辱感,她要胜利的欲望远远大于之前,选择杀死了很可能受不住酷刑招供的15岁的弟弟。这个做法,除了是要守住秘密,保护更多的人,吕茜其实有一种要获胜的尊严感,她就是要赢,这种心理。

界面文化:28年前,第一次看完这个话剧的你带着和吕茜决定杀死弟弟时一样的疑问——“他们怎么能决定一个人的性命?”。在演她的过程中,疑惑有没有得到解答?
海清:得到了,当时我看完,我说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做,明明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,为什么要替弟弟做这个决定,要来结束他。我觉得这些人虽然是受害者,他们也是施害者,是杀人犯。我为弟弟的死感到非常难过。
现在年纪比较大了,也更加了解剧本,我发现了我前面说的那一层动机,他们还有自尊的存在。他们希望赢得这场战争,不在两方的较量中输掉,弟弟有任何一点招供的迹象在,他们就提前把弟弟杀死。
这个真的就是萨特文本阐述的,做一件事的意义,你要不停往里面去问,到底是什么?不是名义上的原因,不是表面的原因,不是所有人都觉得的原因,不是你以为的原因,而是真正的原因。
排这个戏的过程中,我也学着反问自己做一件事情的核心原因。这挺有意思的,我们总是向对方发问,往外发问,但很少往内发问。不停往内发问,有的时候真相很吓人,可能是你完全不愿意承认的真相。
界面文化:在生活中,你也实践了这样的追问?
海清:比如我说一个简单的事情,早几年孩子一玩游戏我就特别着急,我会发脾气。我认为是他招我生气,不是我自己生气,我跟他说,你要不玩游戏我就不生气。
后来我慢慢发现发脾气其实是我的无能,因为我不会用其他办法来改变他的行为,我也没有办法改变我要发脾气这件事情。我只想用大的声音和发脾气来制止他,但实际上是毫无作用的。
我又继续去想,发脾气的背后,是我害怕他一直就这么玩下去,害怕影响他身体健康,害怕他沉迷在里面,不能找到真正有意义的事情。

我想我有办法再往里看。我恐惧的核心是对他的不信任,我不信任他玩一会儿游戏依然能很好。我再往底下看,不信任的核心是我对自己的不信任,我不信任我跟他之间的关系,我不信任我作为母亲可以用一个良好关系帮助他。原来这个脾气是我对自己发的。
有一次他又玩游戏,夜很晚了,他还有一堆作业没写,我就过去跟他说了两回。结果他那天玩得特高兴,他说“妈妈你不觉得你很烦人吗,你还说两回了。”我当时一股气往上冒,满脑子就是你怎么能对我这么说话。但我当下立刻想,我说过的,这样的情绪是没有用的,我接受他,随他,我信任他,我就走了。
还没过20分钟他跑过来抱抱我,他说,“清儿啊,好抱歉哈,刚刚我在打得热火朝天的,我顾及不到你,我只能顾到我自己,但是我刚刚吼了你一句,你都没发脾气。”我说因为我知道发脾气没有用,我控制我自己。他说“你放心我不会了,我就想把那盘玩完之后就结束了。”我说不管你会不会,我都不恐惧了。这就变成一个良性的循环,当你找到了核心,有的时候你勇敢一点去面对它就好了。

包括排这个戏我也在努力寻找一种控制。我分析吕茜,她是被要胜的心控制了,我就在想如果是我该怎么做。因为想要胜利也是一种极大的能摧毁人的欲望。度一旦过了,就会伤到你,伤到别人,只有把这个东西控制在一定的度的情况下,才会是良性的发动。
界面文化:吕茜在经受了这么多有辱尊严的事,亲人、爱情离去之后,原本她是生不如死的,最后却因一场好久没出现的雨重新有了活着的欲望。你怎么理解这种巨大的转折?
海清:活下去的欲望被点燃,雨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,雨是生命。你知道下雨的时候,泥土的湿味,自然的生命力一下窜到她的心里,那是人本能对于生的眷恋。
在这之前,吕茜和被捕的同伴们一直在进行抽象的观念绞杀,可是一旦一滴雨下来,那是活生生的声音,是整个森林的气息,是自然的,它们一下击碎一切概念和理论。那一刻生命占了上风。
我讲一个特别神奇的经历,就是第一次导演带着音乐调度现场,演到这儿的时候,我坐在地上,听着雨声,一转头我突然闻到了雨和土粘在一起的味道,湿漉漉的,一下就闻到了,我以为外面真在下雨。演完了之后,我说苍天呐,这么应景,同步下雨。结果他们看着我,问我哪下雨了,现在是晴天。但是我真的闻到了,就那一次闻到了,后来就没有了。
02 人生经验的丰厚,让表演变“柔”了
界面文化:吕茜的做法,有人认同有人不认同,演员在诠释角色有争议的地方时,要怎么保持跟角色之间的关系?
海清:理解、表达。但演员是这样的,很多角色不是说我认同你,而是说我理解你。认不认同这件事情,由观众来说,我只是把这样的角色塑造给你看。
我挺喜欢演有争议的人,因为人就是这样的,人的每一个选择,一念是佛,一念就是地狱。我们要念念向善的,但如果这一念是善念,你做的事情就是对的,下一个是恶念,你可能就做的事情不对了,这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。
界面文化:过去很多年,你出演了大量的家庭伦理剧,随着阅历的增长,在演媳妇和妈妈这类角色时,理解上有没有发生什么转变?
海清:前两年有个戏叫《心居》,滕华涛导演找我的时候,剧本最后的走向还没有特别清晰。我看到冯晓琴这个角色在老公去世之后,情感上一直没有自己的追求。我就跟他提出来一个方向,我说这都什么年代了,一个40多岁的女人,不是死了老公就得一辈子守寡,她有她自己的欲望,有她自己的选择,作品不应该把这扇门提前给她关上。

我家里有一位亲戚跟我一样大,她好几年前爱人过世,当时家里人就赞美她,说她带孩子特别不容易,把孩子教得好,照顾公公也好。我说我希望你们赞美她的是她找到了自己情感的归宿,或者是她自己活得很好,而不是用儿子公公来去替她表达。
我鼓励她,我说你要是嫁人了,我包大大的红包,我特别希望你幸福。孩子会长大的,父母也会过世,你要为自己活着,我到现在还鼓励她。她想不想找是她的事情,但我们不要帮她提前把这扇门给封住,不要,千万不要。
界面文化:你之前说自己演戏变“柔”了一点,很多演绎都是话不太多,情绪不算外放,但平静的表面底下又有张力,你是如何揣摩这类角色的?
海清:表演不是为了平静而平静,也不是为了爆发而爆发,一切改变是由于演员对一件事的看法发生了变化。
人是会变的。以前打我一下,我立刻就去反抗,现在我有的时候都感觉不到那一巴掌。同样一句台词,过去如果说噌地一下就爆发,今天可能表演出来就不会那么强烈,甚至只会轻轻笑一下,因为理解变了。变化才有意思,如果一成不变地这样演下去,我自己会感到倦怠。
界面文化:吕茜面对弟弟死去时没有眼泪流下来,想到你在《心居》演冯晓琴也有场没有一滴泪的哭戏,这种微妙情绪是怎么把握的?
海清:剧本提示她在老公死了之后没有一滴眼泪,人是懵的。我有过这种真正的体会,是在当年柏寒老师(电视剧《媳妇的美好时代》中婆婆的扮演者)走的时候。我被很多事情包围,她的葬礼,她的尸体,当时她有遗体捐献,还要接待来吊唁的人,跟寒青(柏寒的儿子)我们俩要商量很多事情,我忙了很久。

整个葬礼结束之后,因为他们还要忙别的事情,我也不知道骨灰罐子怎么会来到我的腿上。我一滴眼泪都没有,我坐在位置上,捧着她,我像捧着孩子一样地捧着她。我还记得我跟她说了话,我说妈妈,瞧,一切都很好。我说你看你还热乎乎的,就跟你心一样,你去到的那个地方也是热乎乎的。
我一点都没有伤心,但我知道我不太敢真的面对自己的心,好像我早早地就立了一道屏障,我希望她能看见,就像我心里知道她能看见一样,我不想让她看到我很难过,种种情绪交织着。
可是突然一个晚上,我有一件事想跟人说,要搁之前我一定会给柏寒老师打电话,突然我超想她,我想跟她说,但她听不见了,我都不知道她此刻在哪儿,我一下就崩溃了,哭的不行。
杀死弟弟之后吕茜没有流眼泪,我是能理解心里面那种抽离感的,我觉得我演得不太费劲,导演也说那场戏一直把握挺准的。

03 成功通关太轻易,懦弱无助也有意义
界面文化:你2019年提到很多中年女演员接到的剧本类型比较局限,甚至创意之初她们就会被排除在外,这些年呢,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?
海清:会有一些好转,随着市场的诉求,会有剧本前期就偏向于女性,但我觉得扎实深刻的,有意义值得讲述的故事依然不多,还是需要有好的编剧团队来真正从生活里挖掘故事。
界面文化:你感觉当下女性角色在塑造上有没有出现什么新的误区?
海清:有吧,但不值得说,有啥好说的。现在很多剧本阶段,爽,这女的一定要反击,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我说她做不到,她的性格做不了。人生哪有这么多美好的事情,在前期她的性格就不是这样的,环境也没有改变过她的性格,你就让她一路打通关,这是不可能的,这样的通关太轻易了。
有些角色全是概念理解,也不够真实。剧本写的父母你是无感的,写的孩子你是无感的,创作出来的父母的样子只是一个结果,但没看到结果背后父母为什么这么做。创作出来的孩子,说的话都是编剧想说的话,没有看到来自孩子的可爱。我说孩子说不出那样的话,孩子在替你们说话。
界面文化:什么样的本子和角色会吸引你?
海清:创作这件事得静下心来。有的时候你发现一个人写东西比一群人写得要好。我这两天手上一个剧本,一看我说这就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写出来的,好像一片树叶,有清晰的脉络,不迎合,就是在表述自己。往往团队作业之后就开始有这个元素,有那个元素,什么都有,最后什么也没有。经常我拿到四个剧本,这四个女性可以互通,换个名儿搁到另一个剧本也成立,故事能成立,人物关系能成立,没有不可替代性。
之前演《平原上的摩西》的傅东心,她挺不可替代的,一个文艺的,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,不食人间烟火的人,我非常喜欢。她做了一些妥协,她结了婚,也生了孩子,完成了众人期许,但她依然要从那个年代的藩篱里面出来,最后选择离开,她是活出了自我的。这种类型的角色会比较吸引人,就在于她足够真实,她对自己真实,她对世界真实,真实是有魅力的。

界面文化:一些影评还发现内娱出现了很多男性窝囊废的人设,但女窝囊废角色长期空白。
海清:懦弱也是有力量的,有些人你看到她的无助,你看到她无法超越自己,但这也有意义,这样的角色出来,说个大白话,她能够警醒你。
美有很多种,花园里的花,外边的花,各种各样的都是美的。植物是美的,树叶是美的,美的形态完全不一样。美和成功是两回事儿。
04 一个年纪做一个年纪应该做的事情
界面文化:很多媒体提到你很能吃苦。
海清:可能他们觉得苦吧,但我觉得还好。我这次排话剧也这样,天天累得像狗一样,但是我很快乐,我也很痛苦,可是我很享受痛苦的过程。我时间紧张到要在车上练谱子,要背词儿,要看录像,连一丝私人时间都没有,连我儿子都说,不能影响妈妈,妈妈疯了。以前我都是十点钟就睡了,男孩子他们会搞到十一、二点,我说别吵,我要睡觉,砰地我就关门了。现在我十一点钟回家,完了以后我自己在房间里还要看看白天的录像,看看词儿,就变成了他跟我说,妈我先睡了,我耗不过你。
但我很喜欢这个过程,你会看到自己涨功,有时候涨功像小笋一样,有几天噌噌噌往上冒,有几天演得不着四六的,过了这个阶段又蹭上来一下。我比较贪婪,我会抓着导演不放,一遍一遍排,直到他说行。大概要到四、五十遍,就是这样的量,然后下来我再赶紧一遍一遍巩固,从肉体到内心。你能看到吕茜这个泥人是你自己捏出来的,就很有意思。

界面文化:表演是你在信念上追求的东西吗?
海清:表演对我来说是一场游戏,一场想赢的游戏。赢是拿捏这个角色,塑造好这个角色,在过程里不断战胜自我旧有的一些概念。在这个游戏里边我经常能看到自己往上爬,我喜欢这个过程,就不会觉得苦。
你如果不喜欢,你一定会干别的事,你一定去玩手机了,回家吃饭了,看孩子或者是看电影去了,但我愿意在排练场五六个小时,还能继续呆到十点半它关门。你愿意这样,是你知道你在表演上下的功夫就是能够一点一点往上走。
界面文化:这个曲线始终呈正相关的吗,会不会有打击大的时刻,你能否接纳自己的局限?
海清:我十几年前上大学,有一天开关突然就扭开了。让你成功的是台阶,让你有巨大挫败感的也是台阶,红的是台阶,黑的也是台阶。踩过这个台阶你就往上走了,角色不成功,经验在呀,你踩到经验,把经验拿回来,下次再碰到类似这样的角色你就有胜算了,或者你会避开你完全驾驭不了的角色,这些都是经验。好和坏在我这儿没有特别大的差别。
界面文化:这大概也跟萨特的存在主义一样?你做出你向往的选择,你也要承担这份选择带来的一切结果,接受随之而来的艰辛和痛苦。
海清:上大学的时候,我问黄磊老师,为什么人生是苦的?当时我很痛苦,我觉得活着很苦,上学很苦,演戏很苦,谈恋爱很苦,跟爸妈沟通很苦,我就觉得是苦的,每一天都是苦的,我觉得自己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的痛。

结果黄老师淡淡地说,这就是事实,人生本来就是苦的,谁告诉你是甜的?我那段时间正好在看费里尼的《八部半》,导演也跟主教说,我很痛苦,为什么我是痛苦的,主教说人生就是苦的。这两个相互呼应的答案同时出现在了我的人生里。
一棒下去揭谜底,一盆凉水倒过来,苦是真的。既然都是苦的,还有什么好挣扎的?我真的一下子松绑了,我想我是这样,其他人也会是这样,我一定不是孤独的。而且因为苦特别多,你会回忆起一点点的甜,你想要去创造更多的体验,找到甜的滋味,找到超越痛苦意义之上真正的快乐。
界面文化:现在女性的野心在网络上经常拿来被讨论,你怎么看?
海清:这个词我很少用到,我觉得心没有外和内之分,没有野和不野之分,你想的很多东西都是自然的,从心里面发出来。你告诉我哪个念想是不对的,但不对它也从里面起来了。野心在我这儿指的是完成一些现在看上去你似乎完成不了的事情,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要求,你想要有要求,你自己去努力就好,这个事情没有特别多说是应该还是不应该的。
界面文化:这些心念的转变都是在什么情景里发生的?感觉你很注意向内看。
海清:一个年纪做一个年纪应该做的事情,现在不要着急往里看,先去往外去看,我也是看了外边一圈了,好长时间了。

就跟我和儿子聊的一样,周围天天发生很多事,首先你不知道你出门会碰到什么样的人突然跟你吵一架,或者排着好好的队他压到你前面,或者你今天接到领导一个电话,跟你没关系的事说是你的错,或者你妈说你给我买这东西不对,非要你给退掉。如果你把你的心永远交到外面,完全被这些不确定的因素来影响,不是很失控嘛?你的情绪连你自己都控制不了,多可惜啊。不要让外界的东西影响你,你足够恒定,什么都干扰不了你,谁都影响不了你,那多好。
(界面新闻记者王鹏凯对本文亦有贡献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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