界面新闻记者 |
界面新闻编辑 | 刘海川
“生娃基本不花钱”，正在成为支持生育的重要手段之一。
近日，全国医疗保障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。国家医保局在会上披露，2026年将持续推动生育保险和长期护理保险发展，合理提升产前检查和分娩费用保障水平，力争全国基本实现政策范围内分娩个人“无自付”。同时，医保部门将推动将灵活就业人员、农民工、新就业形态人员纳入生育保险覆盖范围，推动分娩镇痛项目按程序纳入基金支付，并全面实现生育津贴直接发放给参保人。
三孩政策实施以来，如何支持生育成为新人口形势下各级政府的探索方向。就在两天前，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召开，此次会议部署2026年经济工作，其中在“坚持民生为大，努力为人民群众多办实事”这一明年经济工作要抓好的重点任务中，强调要“倡导积极婚育观，努力稳定新出生人口规模”。
力争实现生娃“不花钱”消息迅速在网络中传播，被不少人视为国家支持“生育成本下降”的重要信号。但界面新闻注意到，在多孩家庭，尤其是四孩及以上孩次家庭中，兴奋之余还有一种复杂的心情：分娩报销虽然正在加大力度，但围绕产假、津贴、补贴和单位态度的“隐性门槛”，仍然存在。
家住北京的林燕是四个孩子的母亲，对生育支持政策高度敏感。她告诉界面新闻，“生娃基本不花钱”这句话，让人期待，也让人困惑。“到底是指产检和分娩实时医保结算、不用个人掏钱，还是算上生育津贴之后，整体‘不花钱’？”
在她的实际经验中，四孩及以上孩次和非婚生育的情况，在北京都可以进行生育登记，因而并不构成报销的障碍。但不管生育几孩，目前门诊产检医保报销额度都只有3000元，但实际花费远高于这一数字。
在具体报销层面，不同工作身份差异也比较明显。“我们单位门诊产检报销比例会高一些，但北京大多数孕妇，产检能报销的其实并不多。”她说。
在她看来，真正拉开差距的，并不在医保支付，而是在分娩之外的配套支持政策。
“问题集中在产假、育儿假和生育津贴上。”林燕说，在北京她生四孩后只有98天产假，比生育一、二、三孩母亲少了60天生育奖励假、配偶的15天陪产假、三岁前每年10天的育儿假。其他地方亦如此，普遍配套的育儿假、延长产假往往只覆盖到三孩。
不仅如此，生育津贴又是按产假天数核算的，这意味着“四孩家庭不仅假期少，钱也少”。
“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倡导积极婚育观，努力稳定新出生人口规模。”林燕强调，“四孩同样是在为新出生人口作贡献，但在产假、津贴、补贴上，却被区别对待，这既不公平，也不符合政策初衷。”
家住广西的陈晨也是一位四孩母亲，她对政策变化有着更强烈的体感。她回忆，第一胎和第二胎的产检费用都在一万元左右。但在怀上第三胎时，三孩政策尚未放开，“属于超生，产检能不去就尽量不去”。
当时，界面新闻曾报道过她因“计划外生育”无法报销产检费用、也无法领取生育津贴的经历。不久后，广西率先在全国出台政策，允许“计划外生育”家庭报销产检等费用。
三孩政策实施后，她又生育了第四个孩子，在分娩和产检费用报销上已不存在障碍。
和林燕一样，她认为，“现在最突出的问题，其实已经不在分娩本身，而是在分娩之外。”
她和多位四孩母亲曾尝试申请各地的育儿补贴，她们来自新疆、北京、广东、云南、广西，但结果都一样，“一个都没申请下来”。“理由很简单，只补贴三孩及以内。”她告诉界面新闻，这让四孩家庭普遍感到不公。
相比经济支持，四孩及以上孩次家庭的另一层隐性焦虑来自用人单位。
“在广西，四孩不允许的，主要还是产假和补贴。”陈晨说，她所在的单位相对宽松，但在不少地方，职场女性最担心的并不是医保报不报，而是“单位允不允许”。
她常在社交平台上和其他地方的母亲交流，被反复问得最多的问题是：“体制内真的可以生四孩吗？”
“单位往往会说，自己只是执行者，要去问卫健委。”她说，“如果卫健委回复‘国家没有明确说可以生四孩’，单位大概率就会以此为依据。”法律虽然早已删除了对生育数量的处罚条款，但旧政策的惯性仍在发挥作用。
陈晨也希望用人单位对多孩母亲给予更多宽容。她并不认同“长时间休产假会降低职场效率”的担忧，相反，他认为很多母亲回到职场后，效率反而更高。“我读博时候能争取到2年八个月拿到毕业证，最大的动力就是我家的四个孩子在家天天呼唤我，妈妈快点回家。”她说。
她说，当前在大家庭逐渐解体，小家庭成为主流的现实下，“没人帮带娃”是很多女性不愿多生的主要原因，因而公共政策应该给予女性更多照顾子女方面的支持，尤其在孩子三岁以前。如果母亲这一阶段长期缺位，影响的并不只是一个家庭，而是下一代的心理健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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